江苏省宿迁中学  刘子琪

摘要：语用学是语言学的一个重要分支，主要研究语言的使用，是一门非常实用的学科，常常用来进行文学创作和文学欣赏，具有很强的实用性。本文就尝试从语用学角度，运用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来综合分析《傲慢与偏见》书中的人物对话，展现对话人物个性和会话意图，并在此基础上，总结得出“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在文学作品运用中的重要作用，为文学创作和欣赏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关键词：语用学；合作原则；会话含义

 

《傲慢与偏见》是18 世纪末英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简˙奥斯汀代表作之一，主要描写一个富有的单身汉带着傲慢的朋友达西租住了邻近的庄园，后来分别爱上了贝内特家的两个女儿简和伊丽莎白。但由于门第的悬殊，产生一系列的偏见，致使爱情受挫，经过消除偏见，有情人才终成眷属。（李雅新，1997）整部小说采用大量的人物对话，这些人物对话生动形象，构思巧妙，其隐含之义与字面意义有很多的不同之处，让不同的读者对这部小说都有不同的体会和感受，令人回味无穷，彰显了作者深谙语言使用的独到之处，赢得了不同时代读者的青睐和好评，为我们运用语用学原则去剖析会话者的语言形式、人物个性以及交流意图提供绝佳的研究范本。

1967年，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首次于哈佛大学由威廉.詹姆斯在讲座中首次阐述，之后在《逻辑与会话》中又做了详细的阐述。格赖斯认为，会话双方能够进行基本交流的主要原因是，会话双方都遵守一些基本原则。这些原则让会话双方在会话中相互配合，从而达到相互理解的目的，这就是格赖斯的“合作原则”。

合作原则包括四大主要准则，每个主要准则之下又包含了一些次要准则。1）数量准则：会话双方的对话应包括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而不应囊括非必要的信息。2）质量准则：会话双方说的话是真实的。3）相关准则：会话双方的会话内容要有关联。4）方式准则：会话的表达应简练。（高玉洁，2006）但是，他发现人们在实际会话中常常不遵守这些原则，有时还会故意违背某些原则。而每当会话一方或双方违反了某一项准则时，就会产生“会话含义”。 “会话含义”这一概念是根据“合作原则”推断出来的, 指代会话的言外之意，“会话含义”的存在使得听话者需要通过说话者表达内容的字面意义去推测其话语的真正含义。（2009，林茵茵）

《傲慢与偏见》中的对话描写常常通过违反数量原则，产生会话含意，制造悬念，以增强小说的吸引力。以伊丽莎白与她母亲的一段对话为例：

They were well supplied both with news and happiness by the recent arrival of a militia regiment in the neighbourhood, it was to remain the whole winter, every day added something to their knowledge of the officers' names and connections. Mrs．Bennet said：“Where are these girls when I desperately need them?” Elizabeth Bennet said：“ You just have to find a soldier in a red uniform, mom。”（简˙奥斯汀，2017）

这段对话中，伊丽莎白有意违反数量准则，并没有直接开门见山、简明扼要地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可以说，这样的回答，猛然间让读者摸不着头脑，制造悬念，让读者去思考，增强文章的吸引力。通过联系上下文，读者不难发现，伊丽莎白妹妹头脑简单，爱慕虚荣，很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自从民兵团来到后，伊丽莎白妹妹整天满嘴说的都是那些军官，时时刻刻都在表达对军官的爱慕之情。这种狂热和轻率的言行举止，不成熟的表现，恰如伊丽莎白父亲说的那样，伊丽莎白妹妹是再愚蠢不过了。而伊丽莎白是个聪慧成熟的姑娘，有头脑，有主见，但对自己妹妹无知虚荣和不知自尊自爱却是一点办法也沒有。因此，当母亲问起她妹妹在哪时，伊丽莎白这样回答表明，一方面，她既感到丢人又很无耐，她只能从这个角度来提醒母亲。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作者叙事策略，让文章的幽默与反讽意味更浓。因为在伊丽莎白确实不知道妹妹们确切地址的情况下，如果她直接说不知道，或胡乱说出妹妹在哪条街，都会让作品变得枯燥无味，更会让读者感到索然没趣。

《傲慢与偏见》中的对话描写常常通过违反质量原则，以达到剧情冲突不断的效果，鲜明体现人物人个性差异。以贝内特先生与他夫人的一段对话为例：

“Design! nonsense, how can you talk so! But it is very likely that he may fall in love with one of them, and therefore you must visit him as soon as he comes。” “I see no occasion for that. You and the girls may go, or you may send them by themselves, which perhaps will be still better。”（2）

这段对话形象描述了贝内特太太强硬要求丈夫能尽早拜访宾利先生并向他提出该意见时，贝内特先生执意不见。但实际上，贝内特先生已有要拜访宾利的计划，只是他表面上没有对妻子说实话，也就是有意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质量准则，其会话含义是他只是在取笑妻子罢了。明显看出，他与妻子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按贝内特太太的说法，他的“不合作”则是故意气她以逗乐，通过这种对质量准则的有意违背，从而引发贝内特夫妇间的戏剧冲突，作者实则是通过这冲突来充分表现双方鲜明的人物性格。（刘霞敏，2006）其实，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东方还是西方，对于父母来讲，希望女儿嫁得好一点，是所有父母的共同意愿。就从现代来看，在女儿找对象时都希望对方有一定的物质基础，找个有稳定工作，收入高，有房有车的男人。在那个时代，对于贝内特太太来讲，宾利先生是人们心目中理想的女婿，按现在的说法是钻石王老五，能够嫁给宾利先生，对于女儿来说以后的生活是富足幸福的，对父母来讲是体面荣耀的，所有待嫁的女孩子都会想尽办法接近宾利先生，必须要尽快女儿和宾利认识。因此，她怂恿丈夫及早去拜访宾利先生，为女儿牵线搭桥。但是，贝内特太太头脑简单，遇事不冷静，看问题只看表面，很浮浅，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贝内特先生和她目标是一致的，也想早点去拜访宾利先生。只是，贝内特先生遇事沉着稳重，做事喜怒不形于色，本来己打定主意要去拜见宾利先生，但他偏偏没有立刻响应太太，反而故意取笑她，让读者忍俊不住。

《傲慢与偏见》中的对话描写常常通过违反关联准则，说了许多缺乏依据、毫无关联，有时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话，用来突出人物之间的情感矛盾。以宾利小姐与达西的一段对话为例：

 “I'm sure I know what you're thinking—how boring all these silly little country people are！”“Not at all，Miss Bingley．In fact，I was just thinking what pleasure a pair of fine eyes can give。”“Really！And who do these fine eyes belong to，may I ask？”“Miss Elizabeth Bennet。”“Well！Let me be the first to congratulate you，Mr Darcy！When will the wedding be？”“Ah！That's what I expected you to say。A lady's imagina-tion jumps from admiration，to love，to marriage， in a moment。”“Well， when you're married，you will have a charming mother-in-law ,indeed, and of course she will be always at pemberley with you 。”（24）

这是达西说他正在为伊丽莎白的一双漂亮眼睛而沉思时，达西和宾利小姐的一段对话，其实这个时候，达西只是对伊丽莎白有好感而己，还远没有爱上伊丽莎白，更没有想过娶伊丽莎白为妻。因为宾利小姐是达西的朋友，当宾利小姐问他时，他很自然很坦诚地对朋友说出了这种感觉，但他显然没想到宾利小姐会这么说。从上下文看，达西富有、高大、英俊、潇洒，是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是女孩子心里理想的白马王子。因此，当宾利小姐听他说为伊丽莎白眼睛着迷时，宾利小姐敏感意识到达西己经暗暗喜欢上伊丽莎白，她一方面非常震惊，因为在宾利小姐看来，这是典型的白马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太让人不敢想像了。另一方面又妒意丛生，她特别希望达西放弃伊丽莎白，但她又不愿过早显露自己的心迹，所以她只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来说事，尽量在宾利面前贬低诋毁伊丽莎白，对伊丽莎白出身进行攻击，说伊丽莎白出身卑微，并且毫无依据，明显违背关联原则说伊丽莎白的母亲是达西丈母娘。这其实是告戒达西，伊丽莎白配不上达西，如果达西不顾身份和地位，坚持选择伊丽莎白为妻，那么达西将受到世人的嘲讽。通过这一段话，也表明宾利小姐心机深沉，她想将达西对伊丽莎白的好感迅速扼杀在萌芽状态，通过世俗压力迫使达西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感情，最终放弃伊丽莎白。

《傲慢与偏见》中的对话描写常常通过违反简练方式准则，有许多话本来无需那样啰嗦，但作者却故意而为之，通过大量繁复、琐碎、无序的语言，以展现人物性格的巨大反差。以贝内特先生与他的夫人的一段对话为例：

“my dear Mr．Bennet ”，said his lady to him one day，“have you heard that Netherfield Park is let at last?”Mr．Bennet replied that he had not．“But it is”，returned she ，“for Mrs．Long has just been here，and she told me all about it．”Mr．Bennet made no answer．“Do not you want to know who has taken it?” cried his wife impatiently． “You want to tell me，and I have no objection to hearing it。”（1）

这段对话描述的是贝内特太太正兴奋不已地告诉贝内特先生她认为的一个好消息，但是贝内特先生的反应却非常冷淡，没有任何反应，更是没有表达一个让他妻子受到鼓励的信息，因为贝内特先生一眼就看穿妻子的心思，所以在回答妻子的问题时还有意违反了方式准则：说话要简洁。并没有按照常规用简单的 “Yes” 或是 “No” 来回答，而是说“既然你想说，我也不反对，你说来听听吧”，这里使用了一个复杂句而且不必要的冗长答案，充分表明了当时贝内特对于妻子所提及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于波，2015）但是，他的妻子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一心只想尽快把女儿嫁给一个有钱人，当她知道这一好消息时，当即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因此，通过简˙奥斯汀生动描述的会话场景中，读者不难看出，这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贝内特太太是一个情绪急躁，容易兴奋、冲动。另一个性情很平和、很淡定，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容易受到外界和他人影响，有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同时，也把夫妻双方缺乏情感与个性的交流间接暗示出来。

通过《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中对话的语用分析，我们发现在《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中语言的最大特色是出于各种原因，有意违反格赖斯的的合作原则, 产生言外之意, 表达与语言形式相反或相关的内容，从而把每个人物形象展现得栩栩如生，反映了他们各自鲜明的个性，充分展现了语用学“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在文学创作中的实际运用。同时，也让读者更加清楚透彻地感悟会话中的言外之意，在真正意义上实现对文学作品的欣赏。（44）因此，通过这一分析，也说明语用学与文学紧密相关，二者相辅相成，在文学作品中既可以运用语用学来进行文学创作，也可以从语用学角度赏析文学作品。因为，文学创作和欣赏的真谛就是生动传达和了解文学作品当中的含义，领会其中的意境。语用学关注的恰恰是由作者传达出来、在一个特定语境里读者所理解的特定含义。因此，在文学创作和欣赏中，不能仅局限于语言表达的字面涵义，更重要的是要运用语用学构造和挖掘文学作品的会话含意，表达出文学语言的“言外之音”，这样文学语言才更丰富，人物形象才更生动。

通过运用语用学的“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对《傲慢与偏见》的人物对话进行分析,一方面，从读者文学欣赏的角度看，充分证明了“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对文学作品分析的实用性和有效性，为读者理解小说中的冲突、主题以及人物性格提供了一种有效手段，让读者能更准确地把握作品中典型人物的心理和性格特征以及真实意图，更好地领略简˙奥斯汀塑造人物、描写场面、安排情节等独特的艺术手法。另一方面，从简˙奥斯汀创作的角度看，也充分证明了通过对“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的灵活运用，将人们的日常生活、内心感情等平平凡凡的事情和人物，不仅刻画得惟妙惟肖，更是激发读者去体会语言之外的内容，不断拓展读者的思维。因此，“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在文学创作和欣赏中具有无可比拟的重要作用和特殊意义，为文学创作和欣赏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

 

[1] 李雅新.《傲慢与偏见》中的人物对话风格分析──语用学应用探讨一例.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1997(4).

[2] 高玉洁.格赖斯的会话合作原则与幽默. 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 2006(9).

[3] 林茵茵.运用语用学原则分析文学作品的可行性研究——以简˙奥斯汀小说《爱玛》中的人物对话为例.大众文艺（理论），2009.

[4] 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英文版 .上海三联书店,  2017.

[5] 刘霞敏.琐碎微末下的精美与深邃——从班内特的话语看奥斯汀对话描写艺术.外语与外语教学, 2006.

[6] 于波.运从语用学角度赏析文学作品——《爱玛》的会话含意. 语文学刊(外语教育教学), 2015(5).